散打方言（二）

作者 ▏卢兴波

猫毛疯和批零过场

在四川方言里，“猫毛疯”通常指无征兆，没有理由地添乱、惹麻烦。大概就像猫发疯了一样不可理喻，又无法预料，比如你老婆“想起想起”就要给娃儿报个兴趣班、补习班，这就属于“猫毛疯”的范畴。

而“批零过场”多用于形容某些人爱折腾，又吹毛求疵，反复无常。比如到某些部门办事，被要求开很多没必要的手续，还必须证明你就是你，你妈是你妈，这些就属于“批零过场”。

十几年前，我在一个气氛相当和谐的部门上班。那时的同事之间关系融洽，大小领导也相对开明，整个部门相当有活力，职员个个比学赶帮，工作力争上游。

其中有两位美女姐姐相当有个性，既有成都女子牙尖嘴狡的特点，干起工作又泼辣干练；偶尔还要恃美而骄发点杂音，无论上司还是老革命，都对她们礼让三分。

有一回主任一大早就召集全体开会。大家以为是很重要的事情，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就聚到一起。哪知会议内容毫无意义，草草几句就匆匆散场。事后大美女脸一沉眼一瞪，来了一句“猫毛疯”，只留下主任坐在位子上瓜笑。

另一回是大领导召集安排工作。领导大概一时半会也没理顺思路，把自己之前安排的全部推翻重来，一会指东，一会又往西，一会要赶鸭，一会又喊捉鸡。这种安排确实不合理，但大家还是拗不过，只得领命。只有二美女装作自言自语，微笑着冒了一句：“批零过场”，听到的人私下窃笑，领导却不好发作，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有一回几个人进茶楼，服务员小妹非常有礼貌走过来：“请问点什么茶水？我们这有铁观音、竹叶青、花毛峰、素毛峰……”

两美女也是笑脸迎上去：“你们这有没得猫毛峰嘛？给我们来两杯猫毛峰。”

小妹妹以为是故意刁难，非常尴尬地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话。此时还是老同志出来解围：“不要理她们，这两个疯女娃子猫毛疯发作了。给她们上几杯花毛峰。”

信不信，抖你？

成都人性情都比较温和，不喜打架角逆。两个人有了矛盾，即使发展非要暴力才能解决，也只是“抖”（在这里读tou，三声）对方一顿而已。

“抖”，跟“打”的意思差不多，但又有不同。说“打”，一般是双方实力相当，说话的人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最终谁打谁，谁被打，还说不一定。“抖”就不一样了，要“抖”人的那位，无论从语言上还是气势上都极度蔑视对方。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小东西（一只小猫小狗或者小蛇），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提将起来，只轻轻一抖动，对方立即就不敢动弹了。

“谨防老子抖你娃嘎嘎。”话说到这个份上，弱小的一方多半不再开腔。也有敢叫板，不怕遭“抖”的：“来噻，老子虚你嗦，哪个抖哪个哦！”于是，一场口角便顺利地发展成拳脚。最后，不管是张三把李四“抖”了，还是李四把张三“抖”了，或者双方被围观的人劝开了，结果一般都不会太血腥。“抖”，虽然透着一丝轻蔑，但通常只是口头上嘴狡而已，一般都不会发展成严重的暴力事件。

和这个“抖”字有相似意味的，还有“扁”和“修理”。这两个词也一样，除了有“打”的意思外，在语言和气势上也都透着一丝轻蔑。

“扁”，要显得暴力一些，因为要将对方打“扁”，无论动作和力度都不可能太小。

而“修理”就更严重了，完全把对方当作机器，上升到要改结构、换零件的地步，听起来都让人胆寒！实在没有这个“抖”字来得生动和温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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