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拉茶纪事

    新加坡以花卉繁多、绿洲成片而具有“花园之国”的美称；新加坡又因有众多的马来人、印度人、孟加拉人、巴基斯坦人、欧洲人和华人定居，又被称为“世界人种博物馆”。花卉品种多，说明交换、移植多；民族多，有利于对亚、欧各国民俗风习的对比与了解。在狮城度过少年时代的作家秦牧，曾引述朋友的感慨说，世界上不少国家去一次就够了，新加坡却是去了还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了还想去，是由于新加坡位居欧、非、亚、澳四洲要冲，民族杂处，习俗交融，孕育了深层次的东西，或许是将来人类社会的缩影，发展中国家在经济、文化中所遇到的问题，或许在这里可以得到启示和借鉴。
    初饮老巴刹
这次到新加坡，喝了几次印度拉茶，使我们对卖茶与买茶有了实在的体验。
    那天，华航的班机晚上8点到樟宜机场，9点钟，接机的铎芳才从人群中找到我们，甚为抱歉，要请我们喝印度拉茶。于盛情中听到拉茶二字，我反应特快地作出了响应。
    因我近几年读了几篇古代茶诗，了解些许茶史，很为古人陶醉一番。但一谈起今日茶情，扼腕不已。从深圳全国茶叶研讨会传出的消息说，2001年，中国绿茶出口24万吨，少于斯里兰卡的26万吨，而创汇只及斯里兰卡的一半。原因是农残超标。
    本来，红茶出口已是斯里兰卡、印度、尼日利亚的天下，中国茶仅在绿茶范围分一杯羹，如今，连这杯羹也被人喝了大半！虽然我不卖茶，也不买茶（我喝的茶，多是乡下送来的山茶），扼腕之痛常在心头，有了机会，自然要细究一番。
喝拉茶的地方在老巴刹（大排档）。虽然周边都是写字楼，路边的小车泊得密密麻麻，座位难寻，食客如云。
    我们在一个角落坐定，这里靠近卖拉茶档口。只见印度茶师右手持一个大号不锈钢杯，从茶桶注满红茶，加了糖和炼乳，高高举起，微微抖动杯身，将茶缓缓倒入左手的空杯，然后反复对倒，两手越距越远，在彩灯的衬托下，好似拉出一缕长长的棉纱。随着操作开始，档外排起买茶的队伍。大约卖出5杯，茶师重新操作。做了两轮，才轮到铎芳，笑嘻嘻地端来3杯。
    这可是正宗的印度拉茶，因此，我打起精神，很留意地让舌雷试出它的特色。先啜，再抿，三咽，三品过后，没有寻出格外的感觉。香，微微的；甜，绵绵的；茶味，奶味，都是那味，淡淡的。唯一的不同，口感轻软，入喉即消，缓缓沁入腑脏。
铎芳见我这样专心，问我觉得怎样，我说不怎样，入喉舒服一点。他说茶不够热，人多做不及，到小印度去喝才好。
    接着几天，游程排得满满的，但都离不开茶。
    茶香助奶香
    在莱佛士酒店，这座建于1887年的英商酒店里，我们小憩了一会儿。店的酒吧、主餐厅和露天咖啡馆还使用着19世纪的设备，雕花红木柜里葡萄酒琳琅满目。饮料中就有红茶，供游客午餐后、下午和晚餐后饮用。
    说起红茶，本来产自中国福建，由于符合英国人的口味，尤其受宫廷和贵族喜爱，饭后红茶闲话，是品味和身份的象征。19世纪末，英商将红茶制作方法带到斯里兰卡和印度，大量生产，红茶普及到各个家庭，并影响到英国在南亚、南美、澳洲和南非的所有殖民地，成为英人的国饮。20世纪初，他们将红茶再发酵，创制了香味浓郁、饮用方便的红碎茶，一时风行全欧，立顿牌就是那时做出的商标。现在，世界茶市中，红茶的出口量占90%，而红碎茶占红茶出口量的95%，立顿牌占有其中60%的份额。斯里兰卡、印度、尼日利亚等国茶叶成本低于中国，是立顿红茶原料的主要供应国。据报道，立顿以低于印度等国的茶价购进中国红茶为原料，造成中国茶农严重亏损，2001年，不少中国茶农改红为绿，红茶产量进一步萎缩。
    红茶既是英国的国饮，新加坡有正宗红茶馆，品种多样，饮用有淡、甜和加奶等三款，铎芳让我们自点所爱。加奶的不必尝了，淡、甜两味我逐一品尝。还是觉得味道一般。比较起来，滇红、川红和祁红的口味可以细逐微末。铎芳说，英国人喝茶与美国人喝可乐差不多，讲究口感一致，尤其是奶茶，并不注意茉莉花香型与水果香型的区别，混合后只求茶香助奶香。
    那么“小印度”的茶又如何呢？我们不等带领就去探访了一遍。
    美妙的匹配
    所谓“小印度”，指印度人聚居的实笼岗一带地方。从武吉知马路的竹脚大厦开始，沿实笼岗路向东，这里的建筑很像广州市的下九路，商铺林立，市面繁华，金饰店、沙丽纱绸店、服装店、香料店、印度教用品等应有尽有，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印度香，耳边回响呼唤式的印度电影情歌，身着鲜艳沙丽服的印度少妇从黑皇冠里走出。我们忘情于异国风情，浏览商店，选购了铜铸神牛、不锈钢塑佛陀和香花蒸溜的印度香油，居然忘了喝拉茶。
    黄昏已近，华灯初上，正在嗟叹之际，不知不觉走到阿拉伯街，两条印度大汉挡住去路，从手势和笑容看，善意地请我们用餐。原来这里有两家印度餐馆，自然，我们喜出望外，选在两个华人的身旁入座。
侍者指着挂图介绍食品（比只有文字的菜单好），由于印式食品多为煎烤，浇满红红黄黄的酱汁，我们仍旧为难。这时华人主动帮忙，按照我们的意图，点了拉茶、薄饼、牛扒和沙拉。
    华人属马来籍，是父子俩，祖籍潮洲，父亲在吉隆坡上班，儿子在星洲上中学。我们问为何不在马来西亚读书，父亲说，星洲双语教育好，小小年纪除马来语外，会说英语、华语，常来实笼冈，又识讲几句印度话。艺多不压身，合乎时代潮流。
趁茶师送茶的片刻，我们借父子俩识印度语，问茶师为什么要连倒几次。茶师说要让奶和茶溶合起泡，有利于消化。绿茶不是对身体更好吗？我们问。他说绿茶与牛奶不溶合，红茶好，没有青草气。
    这家的薄饼不用油炸，加蛋后摊在平锅上不断翻煎，上碟前浇了浓浓的咖喱，又香又松软；黑胡椒牛扒裹满奶酪，既嫩又香。这都是传统的英式烹调，但英式烹调却源于印度，因为咖喱、黑胡椒原产于印度。沙拉浇上虾酱，鲜鲜甜甜，是马来族的美食。那孩子的父亲如是说。
    我们边吃浓香的食品，边喝不浓的拉茶，这时，感受到两者匹配的美妙，这种匹配是无法用其他饮料或食品取代的。
    向咀嚼牛排的民族推广绿茶的功效，必须认真解决绿茶的农残问题，这是我国茶商的今日茶经。
    我从来喝的茶是采自故乡山坑的几丛茶树，山泉灌溉它，禽鸟家畜肥肥沃它。茶，本是野生物，陆羽推崇的，大概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