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颗美丽的树,如伞。初秋叶子渐落,在阳台上望去,整棵树薄如蝉翼,纤细的枝桠间是湛蓝的天空,云在缓缓地飘。放了桌椅,桌是天的蓝,椅是云的白。午后或黄昏,茶新沏,坐在那里看云来去听风浅唱。这是多年来最恬适的生活。一直对自己说,就算是旅人,那么也该做安静的旅人啊。然而没有。使得我永远无法与前尘旧事隔绝的,恰是那些深爱而不能割舍的,如评弹,如书,如茶。如龙井。
(一)
初识龙井,还在江西。父亲从南京回来,抱着一个大纸箱,又拿出一个小包,让母亲,弟弟和我猜猜是两样什么东西。如今已不记得我们猜了什么,那大箱子里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小包里的,是扁平挺秀的龙井茶叶。在那家境艰难的时候,这是怎样天大的惊喜啊。弟弟绕着电视欢欣雀跃,我则摸着龙井光滑尖削的叶子发呆,想起再未寻到的庐山云雾。那时已有了玻璃杯子,虽是印着繁复的花纹,仍可见碧清明亮的汤色和嫩绿的叶。父亲的眼睛亮亮的,说这是西湖边的茶呢。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真是个很有情致的人,无论是电视还是茶叶,以当时的家境,应是不易支付的。尽管环境闭塞,他总是尽可能使母亲和我们生活得快乐。他自己并不是喜欢喝茶的人,带来茶叶,是想让我和弟弟明白原来世上很多美丽的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在我们成长的岁月中,父亲就是通向外面世界的门。他尽量开着这门,让我们看见繁花似锦听见有如天籁的足音。那时我顽皮之极,居然做了大院里的孩子头儿,长大后弟弟才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乱七八糟的知道得多,小朋友就听你的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父亲的教导了。
后来去上海念书,最最惦记的就是龙井,对父亲说等放假了要带龙井回来,他就笑我怎么记得那样牢。怎么会忘呢,我就在那样的记忆中长大啊。再后来,学了一些茶道,在龙井村买得好茶,又带了整套茶具回家,对父亲母亲说,爸爸妈妈我要给你们泡杯茶。所有的程序都是熟悉的,烫杯,试水温,注入小半杯水,闻香,再注满水,绿叶飘浮香气四溢。初时还是说着笑着,不知怎的那简单缓慢的动作中,这些年来我们一家所经历的,一一浮现于眼前。茶已成,端于父母前说爸爸妈妈喝茶,竟是哽咽不能言,父亲母亲眼中泪花闪动。不久后,是远别。
不知道当初父亲教导我们的时候,是怎样想的,他一生都安然生活,从不强求从不抱怨,却早早的让我们对未知世界有着深深的梦想和渴望。从大学开始我就不停地奔波旅行,甚至在上海也几乎每个月都要外出,永远无法停止对陌生地方的好奇和想象,完全不似父亲希望的那样安定宁静。我走得越来越远,这些年来难得承欢于父母膝下,父亲后悔吗?前天收到他的信,很欢喜地告诉我这封电子邮件是他自己独立操作的,他特意去学习电脑和网络,以后就可以更方便地和我通音讯了。看着父亲的信,禁不住泪如泉涌。
(二)
当初最喜欢的绿茶,是碧螺春,并非龙井。那时正痴迷于苏州的一草一木和太湖的浩淼烟波,那时还没有学会冲泡龙井。这种茶极之娇嫩,常不得法,致使有隐约的腥气。虽是嗜茶,其实各种知识仅从书本获得,有关的书是这样的少,我只好自己独自揣摩体会。后遇相知之人,才学会用手背试水温,用盖子托住水使之沿边注入不致烫伤嫩叶,方见龙井之“如柳眼才舒,葱倩可爱”,竟成至爱。
那人却不知自己做了老师。
忽遇同好,自是欢喜得无以复加。初时喜对茶加以评论,又常笑赞自己的冲泡技艺是如何的长进,甚至应允着给那千里之外之人沏一杯龙井。其实明白之所以这样的恣肆,是深知那人的关爱。原来我是这样被宠坏的女子啊。
然而人事之变如浮云,再怎样的心意和想念,都挡不过时间和距离细碎而坚韧的消磨。如今隔着无边的海隔着几万重山,想着当初言笑晏晏人面如花,我讶异自己竟然没有逃避龙井,馥郁如兰的龙井。是喝茶时看佛经的功效,还是真的已经渐渐消散一如烟尘一如水痕?果真如此,那必是佛祖之眷顾,给我以安静的心吧。
(三)
在上海的许多年里,春天对于我,是最忙碌奇异的季节。不是为了江南的春波绿水莺莺燕燕宠柳娇花,却因清明前后,春茶新制。茶叶未采摘前,喜看树之青郁叶之兰芽玉蕊,稍后,寻觅好茶又成了那时节心心念念之事。年年必去的,当是杭州凤凰岭。常是一人,微寒的晨风,置身于茶树特有的清香,青碧之色于雾中时深时浅,灵气郁盘。当下就痴心想做个老和尚,狮峰上小小的草庐,每日里坐卧龙井茶树间,烹茗汲泉。
这个老和尚之梦,每年都要做,于是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写信去感慨。那读信的人,也深爱龙井,然而从不曾到过江南。年年读这样的信,于她自然是极感煎熬和愤慨,更何况她的本行,就是园林。她本是有名的谦和娴淑,到底也忍不住要来骂我,说老和尚也是你可以做的吗整日价忽喜忽悲的没的坏了佛门清静。其实初到江南我就开始诱她,每到一处就十几张的明信片一起寄过去,还在每张后面歪歪斜斜地写两行字。可能因为都是在路边信箱旁草就,而写字之人惑于奇山丽水,神采飞扬英气流动。那时我年纪小,虽然分明知道经济上的原因她不能远行,然而大有青山不见吾辈应有憾之感,也顾不得许多,一心想她来。后来她的设计得了奖学金,春天逃了课到杭州。
那时新茶的采摘和焙制还没有开始,我们沿九溪十八涧到山里。时微风细雨润泽于疏林仄径之间,清晨悄无人,溪水淙淙之声犹如天籁。刚进山还看不到茶树,她却叹了一叹。我看看她,不出声,她终于说怪不得你每年写那样儿的信来。我只是笑,捡水面的石头走。若非水寒,可赤足蹋在水底的石砾上,只是我未免又想化做那老和尚了。渐至山深处,茶树沿坡散落,低矮,大致成圆形,颇象柑橘树而较矮小。此时茶芽初发,茸毛浅浅,叶片挺卷,细细的雨珠衬得芽儿嫩如莲心,应已可采摘。她大叫可惜,若迟来两日,便可亲见炒制新茶了。
龙井之最,在狮峰,我们却没有去成。所幸路上遇一女子,是龙井村人,自小以茶为生,言道家中仍有去年的茶,保存较好,邀我们一试。我们自然是欣喜之至,跟了她一路闲聊茶事,学会怎样辨识春茶夏茶秋茶,如何从汤色香气区分出狮峰龙井,以及龙井的实际制作。到得她家中,即带我们去专门炒茶的小作坊,她解释那许多用具时候,声音里满是欢喜高兴,如同述说着最爱。我们看着这个恬静简朴,一生与茶相伴的女子,万分感慨。出来后两人都不做声,半天我才说干脆你和我一起做老和尚吧,两个人采茶可以快一些。
后来自然是去了虎跑,在窗外绿树掩映的茶室里,取水沏茶。初啜之似乎无味,片刻之后觉大和之气,弥漫于齿颊之间,极之醇厚。以虎跑水冲泡龙井,方知古人所云“无味之味,乃至味也”。不觉羡慕古人,每春高卧山中,沉酣新茗一月,不知人间天上。想起虎跑寺做了和尚的那个风流才子,虎跑泉水龙井茶,不枉才子成和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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