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品茶人

南开大学中文系９４级张伟涛

大年根底下像我这样大老远从北京往福州跑的人恐怕是少数。我乘坐的４５次列车汽笛一声长鸣开始了这漫漫的行程。我对面坐的是一个同我一般年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他突然对我说：“来，喝杯茶 吧。”说着把自己的一杯茶向我面前推。“不用，我自己带了茶叶。 ”我边说边从自己手边的提包里拿出从家里带的上好的碧螺春，“你看，这是上好的碧螺春 。”

他听说是上好的碧螺春，眼睛亮晶晶的，从我手里接过茶叶包， 顺手往掌心里倒出几粒，捧到鼻子边闻了闻，抬起头来对我说：“嗨 ，这算什么上好的碧螺春，这在我们福建顶多是７０元钱一斤的三等 货色，而且还是去年的陈茶，没什么味道 。”说着他开始打开书包抖 落出自己的茶叶罐。

我这心里可有些火。一句客气话招出你这么多废话，虽说于茶道 我并非精通，但茶道的书也啃过几本。在我面前称行家，我可要给你 好好上一课。

年轻人眉飞色舞地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在我的杯里放上一些说：“你等着。”

转头就向车厢中部的茶炉跑去，转眼间我面前多了一杯热气腾腾 的茶水。“你喝喝看，我这才是真正极品碧螺春，在你们北京至少要 五六百块钱一斤。”我指着茶杯 说：“你这是第一遍水吗？”

“是”，他不知道我问这干什么。

“你知道吗，如果像你说的是极品碧螺春，这么喝跟扔了没什么 区别。”

“嗯---”年轻人不知为什么会招我一顿抢白。我继续说，“真正 的好茶不但要有好水、好茶具来配，还要有好的环境---”我正想接着 往下说，在我旁边的一位老年人插口问道：“你说的好环境是什么环 境？”老人是北京口音且一脸的文化气，我觉得碰到了知音，马上转 过脸对老人发表我的看法：“茶是雅净的东西，所以也要在雅致的地 方喝，起码要明月松间、清泉石上。”我等着老人的附和。

“北京有那么多茶馆，老舍还写过《茶馆》，真正的茶馆可没有 你说的那么雅静，那可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老人似乎没有和我 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意思。

我一时有些语塞。老人继续说：“其实中国的茶道最讲积极入世 的和谐精神，茶道中人以茶会天下朋友，茶道是最显示中华民族亲和 力强的文化。正所谓‘同胞 一气’。雅人用雅的方法固然好，但‘俗 饮’也未必就俗。”

这番话让我无从反驳。对面的年轻人忙把自己的茶杯端给老人： “对对，还是您老懂，您尝尝。”老人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品了一品 说

我竟然让人家给撂在一边了，尴尬得要命。

这时，身后女列车员手提热水壶走过来给需要热水的乘客倒水， 走到我们身边时也殷殷地给我们把茶杯斟满。那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记仇，坚持让我品尝他的茶，我也就顺坡下台了。二十多个小时后，车过长江，整个江南被一片烟雨细雾轻笼，倍显俏丽。年轻人为我们提 供了他全部的极品碧螺春，那茶确实非常好，是我在北 京所没有喝过 的。我们一路畅谈，下车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