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不问茶

（原标题：龙井不问茶）

记得有一年去北京看望朋友，朋友泡上一杯绿茶。一开始我只是随意喝了几口，突然感觉这茶特别好喝，清香扑鼻，回味甘甜。杯中茶芽，碧绿鲜嫩，仿佛叶间荡漾着隐隐的江南。我便忍不住问朋友，这是何方好茶？朋友一脸的诧异：“西湖龙井，难道你没喝过？”

家住萧山，虽说不在西湖龙井的产区，但毕竟距着龙井村也并不远，于是决定找个机会，去龙井村问问茶，用龙井泉水泡一壶西湖龙井喝。狮峰山下胡公庙前，十八棵老茶树的茶叶，是“御茶”，想想都是一种“奢侈”，就用目光品品老茶树吧？或者，也在心上品品那一份“沧桑”。

龙井一带，群山幽幽绵绵，足以青绿眼睛，怡悦心情。走在山道间，那一坡又一坡郁郁葱葱的茶园，激起绿浪，在心中一波又一波地涌动着。清风徐徐吹，不知从哪儿，吹来淡淡云雾，山峦和人家，片刻就隐在云雾中了。远望着，像一幅水墨，走进去，如同入了仙境。“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龙井的山不高，但有好茶招待，神仙肯定是乐于驻足，并且流连忘返的。穿过这云雾轻笼的茶林，岁月深处，茶圣陆羽，还在山野中行走么？

据说陆羽所著的《茶经》中，有天竺、灵隐二寺产茶的记载。一想到寺，茶便与禅，不可分了。总觉得，禅缺了茶，就缺了一种“载体”，而茶，少了禅，也就少了一种“意境”。西湖龙井，是禅茶吧？彼时，茶是僧人种的，僧人的茶，大抵就种在寺院的周边。这样的茶，闻着晨钟暮鼓，闻着悠扬的经声，也浸润着袅袅的香火，是佛茶。这佛茶，一入口，便也入了心，林间鸟鸣，一下子就悠了，心中烦恼，顷刻便消了。哪一天行到水穷处，也便可以坐下，看岭上岭下白云，静静地起，淡淡地落。

白云落时，就选择在龙井的某个山庄，或者某户人家，坐下，品茗。茶可入禅，也可入诗。我的眼前，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场景：北宋某年的一天，高僧辩才和杭州“市长”苏东坡，面对面坐着，各把一盏西湖龙井，袅袅清香，缓缓飘溢着。他们在聊家事、国事、天下事，或者在吟一首“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茶诗？他们的身旁或者身后，一把茶壶，搁在火炉之上，不知是在煮水，在煮茶，还是在煮山中空旷的岁月？“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写下这样的诗句之后，这两个北宋的身影，便隐没在悠悠的茶香中了。

风吹来的茶香，风吹来的雨，落在清明或者谷雨时节的龙井。不知怎么地，最喜欢在雨中品茶。天空飘落的春雨，把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翁家山、灵隐……这些翠绿的“名词”，都漂洗得水灵灵的。其实用龙井的泉水，泡龙井的茶，就是翠绿的雨水一杯。

到龙井，问道，问禅，问诗，就是不问茶。那个时候，茶香被西子湖，悄悄藏在人家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