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风钩沉(上)
《新论·风俗篇》说:“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
东京开封城是北宋王朝的核心城市,住在皇城中的居民形成了自己固有的生活习俗,但经过金的入侵、元的统治、明末大水、清的教化以及战火兵燹的破坏,宋代京城的传统文化在历史的推进中遗失不少。然而,各民族间和谐融洽、辈辈传承的风俗文化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今日之开封城中仍能够看到大宋风俗文化的存在。
钓鱼买牌
前几年在北郊一酒家为母亲做寿,其园内有专为顾客和钓鱼爱好者开挖的鱼塘数个,钓鱼者需买票方可垂钓,钓得鱼后,现做现吃,图个高兴。这一经营模式千年前的都城开封已有之。
《东京梦华录》卷七载:“其池(金明池)之西岸,亦无屋宇,但垂杨蘸水,烟草铺堤,游人稀少,多垂钓之士,必于池苑所买牌子,方可捕鱼。游人得鱼,倍其价买之。临水斫脍,以荐芳樽,乃一时佳味也。”由此看来,这种娱乐性很强的经营方式从宋至今未变。
剃头刮脸
前些日子在一发廊理发,完毕后我要求刮脸,一头金黄头发的小师傅给了我个一次性刮脸刀,“自己刮”。这三个字叫我哭笑不得,比老开封理发的服务程度差远了。开封理发过程中的理、剪、修、刮胡子、刮脸、刮耳轮、剪鼻毛等,末了还给你捏捏头,那个舒服劲儿叫你从心里头满意。可以说,在开封理发就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理发师傅在宋代被称为刀镊工或镊工,刀与镊子皆是去除毛发的工具。宋时的理发匠已经成为一种专门的行业,或走街串巷或有固定场所。宋代镊工的理发程序有四项:一是去除客人头上的白发;二是拔鼻毛,《夷坚志》载“令剃工缴鼻(拔鼻毛);三是剃颊毛,修髻发,刮脸,《夷坚志》卷十二载“政和初,成都有镊工出行廛间,妻独居,一道人来求摘须毛……遂就坐,现剃其左,次及右”,《清明上河图》中有一剃工在城楼南侧正在为一客官刮脸,形象十分生动;四是梳发编结发式。《贵耳集》卷中载“一日,秦会之(秦桧:字会之)呼一镊工栉发”。
开封老的剃头铺、理发店均有刮脸这一项舒心的服务。
占道侵街
千百年来,无论是京都大邑还是县镇乡村,“占道侵街”这一侵占公共资源的顽疾一直存在。“占道经营”是现代语,“侵街”是宋代语,“占道侵街”也是历朝历代政府难以彻底解决的老大难问题。
宋代都城东京的侵街,归纳起来有三种:一是在政府规定的范围之外建私宅,二是在大街干线私搭乱建凉棚,三是在繁华地段、交通要道占道经营。这“三乱”,北宋政府称之为“侵街”。为了提高都城东京的国内外文明形象,对于侵街,北宋政府极为重视,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真宗下诏“开封府撤毁京城民舍之侵街者”“并命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令民自今无复侵占”。虽然在真宗朝有此命令,但侵街现象仍然十分严重,不得已,至仁宗天圣年间再次下令:“令开封府榜示,限一岁,依元立表木毁拆。”有官员向仁宗报告:“河桥上多开铺贩鬻,妨碍会檐及人马,车乘往来,兼损坏桥道,望令禁止,违者重置其罪。”仁宗下诏:“在京诸河桥上不得令百姓搭盖铺占栏,有妨车马往来。”在宋代光靠行政命令是治理不了“侵街”的,把侵街这一不文明的行为纳入法律范围,《宋刑统》卷二十六载:“诸侵巷街阡陌者,杖七十。”议曰:“侵巷街阡陌,谓公行之所,若许私侵,便有所废,故杖七十。”这么严厉的处罚仍然管不住侵街现象的发生,我们从《清明上河图》上可以看到北宋末年东京城“侵街”的严重性。
时至今日,许多城市仍没有消除“占道经营”侵占公共利益的顽疾,城市管理者对占道者采取没收、突击大检查等行政手段,甚至相互动粗,但收效甚微。
《舌尖上的河南》摄制组大部分镜头对准了省会郑州的各种美食,而他们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各种美食的经营者,大多是在人行道上摆摊设点,占道经营的。要消除侵街占道现象,首要任务是提高市民的文明素质,增强市民的文明自觉意识。
桥市揽活
开封各城门外、桥头附近均能看到揽活的工匠,他们面前立一小牌,上书“木工全活”“泥工全活”“电工”等。这些随叫随到的服务,很方便家有零活的请唤。
《东京梦华录》卷四:“倘欲修整屋宇,泥补墙壁……即早辰桥市街巷口,皆有木竹匠人,谓之‘杂货工匠’,以至杂作人夫,道士僧人,罗立会聚,候人请唤,谓之‘罗斋’。竹木作料,亦有铺席。砖瓦泥匠,随手即就。”“桥市揽活”这一习俗虽逾千年传承至今,“砖瓦泥匠,随手即就”方便了群众,但其揽活的方式方法有待改进,确实有碍今日城市形象和观瞻。
上下翻飞
踢毽子是宋代民间常见的体育活动项目之一。宋代高承在《事物纪源》中记载:“今时小儿以铅锡为钱,装以鸡羽,呼为毽子,三五成群走踢,有里外廉、拖抢、耸膝、突肚、佛顶珠、剪刀、拐子各色,亦蹴鞠之遗事也。”由此可见,宋代踢的毽子花样繁多、技巧高超,有脚踢、膝踢(耸踢)、肚踢(突肚)、头踢(佛顶珠)等;又有单人、双人、三人和多人踢;既有原地踢,又有边走边跑踢。由于当时踢毽子极为普遍,就有了专营“毽子”的店铺。
踢毽子传承至今仍有不少市民乐此不疲、乐而忘忧,无形中增强了机体的活力和抵抗疾病的能力。有单盘(单脚踢)和双盘(双脚交替踢)两种基本踢法。花样动作有“二郎担山” “倒打紫金冠” “苏秦背剑”“张飞骗马”“金丝缠葫芦”“巧女纫针”“姜太公钓鱼”“金梁盘玉柱”“朝天一炷香”等。开封踢毽子高手马克勤老先生在1933年全国运动会上获得双盘第一名、花样第二名的好成绩,为开封争得了荣誉。作为一种民间体育活动,踢毽子比其他体育活动有更多的优越性,它不择场地、不分男女老少均可玩之。因而,建议教育部门在各学校开展踢毽子这一娱乐性强且又锻炼四肢协调能力的传统项目。
吟叫百端
“热烙馍、焦麻叶”“黄焖鱼”等有节奏的叫卖声不绝于夜市和街巷胡同,这种叫卖声宋代称之为“吟叫”。
吆喝叫卖,是通过商贩的高声唱卖吸引顾客,这种吆喝叫卖的商品推销形式在宋代极为盛行。《东京梦华录》“天晓诸人入市”一节中,“更有御街、州桥至南内前,赴朝卖药及饮食者,吟叫百端”。“吟叫”,宋代高承《事物纪原》卷九载:“吟叫,京师凡卖一物,必有声韵,其吟哦俱不同,故市人采其声调,闲以词章,以为戏乐也。今盛行于世,又谓之吟叫也。”“吟叫”又称“叫声”。南宋《都城纪胜》“瓦舍众伎”“叫声自京师起撰,因市井诸色歌吟卖物之声采合宫调而成”。这种有节奏、有韵律似歌唱的叫卖声盛行于宋代末年的徽宗时期:“宣和间,市井竞唱韵令。”并不是好听的吟叫都会给叫卖者带来好运,有一个卖饼者就因为吟叫得不合时宜而被开封府捉出去挨了一百棍。
庄绰《鸡肋编》说:“京师凡卖熟食者,必为诡异标表语言,然后所售益广。尝有货环饼者,不言何物,但长吟曰‘亏便亏我也’,谓价廉不称耳。绍圣中,昭慈被废,居瑶华宫。而其人每至宫前,必置担太息大言。遂为开封府捕而究之,无他,断杖一百罪。自是改曰:‘待我放下则个。’人莫不笑之而买者增多。”
吟叫者大多为小商小贩,北宋诗人张耒曾为“北邻卖饼儿每五鼓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寒烈风不废”的精神所感动,写了一首“城头月落霜如雪,楼头五更声欲绝。捧盘出户歌一声,市楼东西人未行。北风吹衣射我饼,不忧衣单忧饼冷。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这首诗不仅是对自食其力的小商小贩的高度评价,也将卖饼小儿“捧盘出户歌一声”的吟叫形象生动地描写出来。
后记
按开封人的说法,老韩是个“喝家儿”。他在山陕甘会馆的时候,我陪人参观,他拉我到偏院办公的地方,说,他们看完至少半个钟头,来,咱先喝点。于是,拿根洗好的黄瓜,开上一瓶啤酒。这喝酒,老韩也见缝插针,抓的紧。
如今,老韩把这辈子该喝的酒都喝的差不多了。去年中秋,我见到他,形销骨立。我瞬间无语,至今犹记得他在秋风中挥动的手。
酒风是酒风,学问是学问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老韩对我说过的开封文化的事,我都记着呢。而他,又何尝不是开封文化中的一个元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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