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豹杀人案

荒僻野外惊现残缺尸体，刑警队闻讯紧急出动，现场一片血肉模糊！

尸体内脏全失，是被野兽袭击还是凶手刻意为之？

刑警老高亲述刑侦过程，披露悬疑案发细节，案情扑朔迷离！

萨苏探案之《金钱豹杀人案》马上带你置身刑警、法医专业视角，感受真实破案现场，揭穿命案背后的人性秘密。

萨苏悬案记录

一. 疑犯金钱豹

与河南深孚众望的刑警大队长老高聊天，他说人生的命运，有时候就决定于一个案子。

在我眼里，老高这人挺顺的，部队转业进了公安，入行不久便被洛阳市公安局的宋局长看上重点培养，而后一路春风得意，几乎没有什么挫折。

对此，老高表示不够客观。

他说，自己刚入行的时候也差点儿被踢出去。

那还是在1979年，老高刚刚进入公安队伍，那个时候他穿上白色三点红的制服是很自豪的，而且精力充沛，干劲很强。

但是事与愿违，由于毕竟不是这一行出来的，刚分配到刑警队没几天，还在实习期老高便犯了一个错误，一次出完现场回来，他忘记把作为物证的人体组织放进冰箱，导致其腐败无法检验，因此受到批评，而且很可能因此被分配到某个县城或镇子的派出所，便很难有后来的辉煌了。

“幸好这时候遇到了一起案件，人手不够又带上了我，因此才改变了领导的看法。”老高说，“所以我说是一个案件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个什么案子呢?

“那案子，最初被称作金钱豹杀人案。“老高道。

1979年（或1980年）5月，济源警方忽然接到当地村民报案，称在小河村河头沟附近发现一具残尸，派出所人员到场后怀疑为非正常死亡，立即上报分局，刑警队闻讯紧急出动，正在刑警队实习的高警官也跟车前往。

当地警方接到报案是前一天晚上，勘察现场并上报后已到半夜，因此，当刑警队赶到时已到第二天凌晨，好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十分荒僻，当地警方又作了保护措施，所以现场比较完好。

赶到现场后可以看到，这里位于两个公社的交界处，位于一处沟谷的底部，周围草深坡陡，人迹罕至。时值天旱，周围虽有田地，但大多没有耕种。

发现尸体的是当地村民陆某，他那天是想到山沟里刨个大一点的树桩整治了做肉墩子，边找边走，到此处意外看到树丛中有一件蓝色棉外褂。

那时人比较穷，他便想捡来看看能否收拾收拾再用，不料刚拣起来就发现十米开外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吓懵了的鲁某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回村里，正碰上公社文书王某，便向他报告了此事。

王某看他不像胡编，连忙打电话知会了所属派出所。派出所的候所长带了几名干警，与王，鲁会合后，打着手电半夜赶到沟里，确认了是一具人尸，便急忙通知了局里。

老高他们一行六人，一边询问鲁某发现尸体的经过，一边进行现场勘验。

我曾认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公安侦破技术比较落后，工作程序恐怕也不会很正规，破案凭借运气和口供的机会多些，不过接触一些实际案件之后才发现，虽然侦破手段落后些，但规范化的水平并不低于同时代的世界其他国家。

这一套虽然曾被砸烂，但在之后终于能够重建法制秩序的时候，得到解放的老公安们深感国家重回正轨，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使其很快得到恢复和发展，所以，从工作程序上那个时代仍很有值得称道之处。

比如河头沟发现的残尸，尽管高警官当时只是一名见习刑警，但经过培训后，当时留下的笔记，仍让人一目了然 “尸体仰卧位，短发，双臂双腿摊开呈大字形，尚可判断为男性，面部及四肢大面积皮肤及肌肉阙如，后脑枕骨上部有一深达颅骨的横向破裂伤，脑组织外溢，眼鼻，足趾（右足一，二，三趾外），手趾（右手拇指，左手拇指，小指外）阙如，胸腹部呈开放状，内脏阙如，上身自内向外着本色土布背心，白色棉布衬衣，灰色毛衣，下身自内向外着本色土布内裤，蓝色运动裤及黑色外裤，均已残缺不全，双脚套残缺灰色棉布袜，黑色布鞋。尸体衣袋内发现残破人民币十二元，铜制容器内针一枚。”

从几十年前的笔记，仍可感受到现场惨不忍睹的状况，尽管对公安工作略有涉猎，老萨还是被这个现场给“镇”住了，谁会杀人之后还把对方的尸体破坏成这个样子呢？

这明显有损坏尸体特征，以免认出的迹象，比如，毁坏对方手指，似有破坏指纹的意图，但干吗又留下几个手指呢？难道案犯不知道如果某人在公安机关留有指纹案底，便必然是十个手指的指纹都留下吗？

“案犯不会这么干。”老高摇摇头，“没有哪个正常的案犯会把被害人的全副内脏拿走，他精神有问题吗？这明显是野兽干的。”

济源这地方过了孟津就是洛阳，放在武则天的时候，其地位相当于首都近郊区县，但这地方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野兽依然不少。原因是济源北部便是著名的王屋山，就是愚公想搬的那个。那里的植被一直保持得比较好，又在省界地区，经济不发达，故此野生动物资源一直比较丰富。

从尸体被啃食的情况来看，有些地方的骨骼都被咬碎，说明是某种掠食动物所为，那么，会是什么动物干的呢？

这时候，小河村的公安员刘吉亮来提供线索了，他说这案子，一定是金钱豹干的。

哺乳纲、猫科、豹属的大型肉食性动物

金钱豹，即花豹的华北亚种，是我国珍稀食肉兽，因毛皮上带有黑色或棕色酷似金钱的花纹而得名，如今已经极为罕见

刘吉亮认为这个被害人可能是被金钱豹咬死的，因为此前十天，他刚刚和一头金钱豹擦肩而过。

当时，附近有村民报告家中的羊被狼叼走，他在前往调查的路上，黄昏时分走下土坡去小便，提起裤子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的树丛中一头足有一米多长的豹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头豹看来有一百多斤，黄色的皮毛上点缀着片片黑斑，盯着老刘，似乎还朝前进了一步。

老刘是退伍军人出身，反应快，而且勇敢，他立刻抽出枪来（这也是我才知道的新情况 -- 公安员是可以佩枪的），照着豹子就打了一枪。

可惜的是，老刘的勇气不小，枪法好像并不那么可靠，这一枪没有打到豹子，只把它吓了一跳。

遇到豹子开枪还没打中，这位干警老刘也不敢打了，他想到这么大只豹子，一枪恐怕打不死，万一把它打急了扑过来，那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便提着枪与豹子对峙。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到这人手上提着个能放雷的家伙，不是闹着玩的，豹子慢慢退却，消失在了丛林中。

老刘松了一口气，也倒着退回大路上，蹬上自行车就跑，一直跑到旁边的村子里，才发现裤子脚都绞进轱辘里扯烂了，愣是不知道。

豹子是夜行性动物，一般白天不会活动，估计老刘可能是侵犯了它的领地，才有随后的对峙，事后有老人说他这么处理是最好的 -- 豹子后退通常是上树等着你，你要是敢追，估计反而会被它给吃了。

这个案子，看遇害者的遗体，好像他是没经过激烈抵抗就被杀死了，那么，金钱豹真的能轻易杀死一个壮年男子吗?

二. 是狼还是豹？

老刘认为，这一带一直有豹子活动的传说，六十年代还能收到豹子皮，加上自己刚刚与它狭路相逢的地方离河头沟并不远，这个人很可能是被豹子咬死又吃掉了一部分的。

这段话给老高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当时便在笔记本上把此案写成了“金钱豹杀人案”。

不过，勘察过现场后，带队的靳大队长摇了摇头，说：“不是豹子干的。”

靳队长说杀人者不是金钱豹，那么，金钱豹在我国有杀人记录吗？

和老萨年龄接近的朋友，很多看过这本叫作《打豹记》的连环画，其中那头能和拿枪的解放军斗到难解难分的老豹子，多少年后依然让人难以忘怀，比蒋委员长的印象还深。

豹子是一种善于隐蔽和袭击的中型猛兽，对生存条件的要求比老虎低，因此至今一些老虎已经绝灭的地区，豹子依然顽强地生存着。比如发案的济源地区，至今仍有豹子活动。

它的活动区域与人交集较大，而且其夜行，隐秘的活动模式使其对人的威胁不亚于老虎。豹子袭击人的报道不时可以见诸报端。2003年，陕西凤翔县大柳树村一头豹子中午进村，咬伤两人，后被活捉；2015年8月，一头豹子在印度阿萨姆邦连伤五人，被村民杀死焚尸；2016年2月，一头豹子再次在印度伤人，窜入班加罗尔一所私人学校，连伤六人……

不过，总的来说，人与豹的战争已经基本走进了历史。

在中国豹子已成稀有动物，偌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豹子的总量不超过一千头。2011年在济源通过红外自动相机重新拍到的这只金钱豹，被网友亲昵地称为“大王叫我来巡山”，也成为我国中原地区生态逐步恢复的一个重要标志。

给老高看过这张照片，他摇头笑道：“要是没有靳队长啊，这豹子的老爹老娘闹不好都生不出来。”可不是，如果靳队长也认定河头沟发现的死者死于金钱豹之手，那在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年代，当地不发生一次“铲除杀人豹”运动才奇怪呢。

那么，靳队长怎么认定河头沟的案子不是豹子做的呢？

很简单，法医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灰色的兽毛，有的粘附在死者的创口上，有的挂在附近的植物上，应该是野兽抢食尸体时掉落的，只初步的目测，靳队长便认定了它的归属：“这是狼毛，不是豹子的毛。”

所以，在发生这起案件的同时，公安员刘吉亮遇上一头豹子纯属巧合。

济源一带野生动物丰富，狼，狐狸，野猪都有分布，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当地还有很多猴子，而金钱豹据说竟是经常以猴子为猎物来果腹，狼毛的存在，证明狼群曾争抢咬食过遗体，那么，这个案子是狼干的吗？

靳队长依然认为不是。

这又是什么理由呢？靳队长说了 – 你们见过拿石头砸人的狼吗？

在这具尸体的颅骨枕部，有一处可怕的伤口，造成脑组织外溢。

最初老高在听到公安员刘吉亮关于金钱豹杀人的推论时，曾经想象过这应该是豹子从背后把人扑倒造成的。其实老高对动物了解不多，金钱豹捕食不靠蛮力，通常直接咬啮猎物的后颈，切断延髓造成即刻死亡，基本不会造成这样脑浆迸裂的局面。

而法医化验的结果，在枕部这处伤口的边缘发现了集中分布的碎裂石粉，这说明死者在遇害时，头部后侧曾遭受钝器打击，所谓钝器应该是一块石灰岩性质的石块，不过，在现场没有找到这块石头，被打击的部位证明这不可能是自杀，而找不到凶器更间接证明了这一点，死者是不可能死后再把那块石头藏起来的。

问题是，狼既不可能抄起一块石头来砸人，也不可能砸完人再把石头叼走。故此，这是一起杀人案无疑，狼只是起到了无意中协助案犯毁尸的作用。

另一个证据也指向故意杀人。

这名死者的背部保存较为完整，但验尸时出现了将其上半身翻转时，下半身没有跟着翻转的怪现象。仔细勘查后，公安人员发现此人的腰部脊椎已经错位断裂，似是后腰部遭到过重大打击。

还原后，法医认为这应该是遭到棍棒类凶器的打击，凶手不是体力充沛便是学过武术，所以这一棍打击力度极大，直接将遇害者的腰椎打断了。

由于观察脊髓已经断裂，因此推测这一棍已是致命伤，至少使死者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砸碎死者后脑属于确认其死亡的后续打击。

案件侦破方向就此定调，作为一起故意杀人案立案侦查。

此时，两个关键问题摆在了侦查员们的面前。

第一，死者是谁，第二，发现尸体的地点是不是第一现场，死亡时间多久。

后者好解决，痕迹侦查员很快在附近的树叶上发现了喷溅型的血迹，这是当时受害人还活着，动脉有血压的证据，说明抛尸地点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侦查员并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死者应该是从大路上自己走到坡下的（残存在他鞋底的粘附物可以证明这一点），这里的沟底有一股泉水，从受害者预先脱掉棉袄以免沾水来看，他有可能是到这里来喝水。

然而，凶手忽然从背后袭击了他，先用一根棍棒状凶器打中遇害者的腰部，因为用力极猛，当即将其腰椎打断脱位。根据勘查，这一击实际已经足以使受害者死亡，但或许由于受害者一时还不得便死，凶手又用一块石灰石打击其后脑，确认死亡后携带凶器逃离。

由于死者没有抵抗痕迹，且凶手在满布树叶的沟内走到其背后不可能不被发觉，故怀疑死者与凶手熟识，并且没有意识到对方有杀害自己的倾向，另外，死者口袋中的钱没有被搜去，以经验而言，似乎显示这是仇杀或情杀而不是谋财害命。

而前者就没有什么线索了，死者面部已经完全被破坏，连身高也不能直接测定，只能通过残存骨骼进行推算。经过科学分析，其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身高在1米70左右，残存手指胼胝不重，似从事非体力劳动，但腿部肌肉较为发达，从肌肉状况判断似为经常走路的人。

从皮肤状况，营养水平，牙齿清洁度等判断，死者有较良好卫生习惯，生活稳定，应有固定住所和家庭。他随身没有有效证件，连指纹也大半被野兽破坏，残存指纹进行核对后，并无发现，这说明死者应该没有前科。

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如小河村，唐家河村，田屯等地都没有走失人口的报告。

可能唯一可算线索的，便是死者所带的那个铜盒和里面的针，靳队长把那根针拿出来，仔细看过，最后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根中医医师常用的银针，已经使用多年了。

随身带着一根银针，这死者莫非是个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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