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版东施”登楼望饮茶
《茶经》在介绍白痴皇帝茶人时曾引述卢綝《晋四王起事》:“惠帝蒙尘,还洛阳,黄门以瓦盂盛茶上至尊。”从中我们知道,当时给惠帝敬茶的官员的官职为黄门侍郎。这一次我们要介绍的茶人,陆羽称他为“张黄门孟阳”也就是名为张孟阳,任“黄门”一职的一个人。事实上,那个叫张孟阳的却并未担任过黄门侍郎,任黄门侍郎的是与他并称“三张”的一位弟弟——张协。
张孟阳名为张载,孟阳是他的字,安平人(今河北深县),文学家。上一次,我们说了,唐代人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物比较崇拜,虽然“三张”在现代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但是在唐朝文人眼里,“三张”、“二陆”、“二潘”等等文学人物的名字可都是响当当的。《茶经》能把张载引入进来,关键也出于他在文学上的成绩。从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陆羽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还是相当了解和喜爱的。
《茶经》所引用和介绍的张载作品中与茶相关的一篇《登成都白菟楼诗》,全诗32句,陆羽仅录入了16句。原文如下:“重城结曲阿,飞宇起层楼。累栋出云表,峣{山/檗}临太虚。高轩启朱扉,回望畅八隅。西瞻岷山岭,嵯峨似荆巫。蹲鸱蔽地生,原隰殖嘉蔬。虽遇尧汤世,民食恒有余。郁郁小城中,岌岌百族居。街术纷绮错,高甍夹长衢。借问杨子宅,想见长卿庐。程卓累千金,骄侈拟五侯。门有连骑客,翠带腰吴钩。鼎食随时进,百和妙且殊。披林采秋橘,临江钓春鱼。黑子过龙醢,果馔踰蟹蝑。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人生苟安乐,兹土聊可娱。”
考虑到西晋时期奢靡成风,因此,不少人认为茶以其清淡在当时起到了抑制奢侈的风气,往往还要举出上面这首诗中的“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两句为例来说明。但是,这种推理实际上只能是一个我们看在茶的情面上的一个牵强的美好愿望。跟司马相如的大赋一样,也许作者本意是确有劝俭戒奢的成分,但是文章读起来,却在更大程度上要将读者往求奢的方向上引。《登成都白菟楼诗》中描绘的无疑是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欣欣向荣的景象,是“尧汤”在世也不过如此的天下大治的景象。事实上,在晋武帝昏庸的治理下,能创造如此景象的也就只有石崇等等官商暴发户家里才有的“微型景观”,市井之间是绝少能够见到的。由此,我们不得不佩服这些文人的想象能力和拍马屁的本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晋书》在给张载作传时这样记载:“载见世方乱,无复进仕意,遂称疾笃告归,卒于家。”他见到天下大乱(八王之乱),选不准跟谁的班好,就连官都不做了,称病告归,最后死在家中,从他笔中写出来的盛世景象还叫人怎么去相信?不可信的当然更要包括所谓借茶劝俭戒奢的说法。单单的“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是说明不了问题的,但是结合前文的“鼎食随时进”、“果馔踰蟹蝑”来看,这里的茶应该也是属于奢侈品的行列,既然如此,怎会以它来劝俭戒奢呢?
张载这样说瞎话,被我们看穿了以后,很是不喜欢他。当然,不喜欢他的也绝非我们这些茶人们。张载生活的那个年代里的老百姓,尤其是妇女姐妹也多半都不喜欢他。这一点,明代人程登吉编的《幼学琼林》可以为证:“掷果盈车,潘安仁美姿可爱;投石满载,张孟阳丑态堪憎。”作者把张载跟潘安(字安仁)放在一起对比,人家潘安长得好看,一出门,妇女都会将他乘坐的车子掷满了果子。而张载一出门,她们就要向他的车子里砸石子了,正像当下某些电影里说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跟他俩有相似对比效果的另外两个人,《幼学琼林》这样记载:“西子捧心,愈见增妍;丑妇效颦,弄巧反拙。”这样看来,张载仿佛不得不被联想成男版东施了。而东施顶多只是遭到了一点语言上的暴力,张载却是实实在在地要遭到妇女姐妹的武力攻击。非常凑巧的是,陆羽在张载的头上错戴了顶不属于他的黄门的帽子,而潘安的头上则确确实实有顶“给事黄门侍郎”的帽子。看来,戴错帽子的后果真是很严重啊!
可怜的张载不仅遭到了群殴,就连在让他最引为自豪的写作领域,《晋书》都毫不留情地说:“时人谓载、协、亢、陆机、云曰:‘二陆’、‘三张’”,“洎乎二陆入洛,三张减价。”在相貌上输给“二潘”中的潘安尚且可以“我是实力派,不是偶像派”聊以自慰,但是碰上“二陆”后,身价立即大减,在颜面上实在再也过不去了。假使能看到后人的这番评论,他还会装模作样地登上成都白菟楼,感叹“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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