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字流变史:茶、槚、设、茗、荈
中国是茶的祖国,中国人最先发现和利用茶。世界各种语言中的“茶”,均从中国对外贸易港口所在第广东、福建一些地区“茶”的方言音译转变而来。在中国古代,表示茶的字有多个,“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设,四曰茗,五曰荈。”(《茶经·一之源》)“茶”字是由“茶”字直接演变而来的,所以,在“茶”字形成之前,茶、槚、设、茗、荈都曾用来表示茶。
一、“荼”是唐前茶的主要称谓
(一)荼的含义
苦菜
《尔雅·释草第十三》,“荼,苦菜”。苦菜为田野自生之多年生草本,菊科。《诗经·国风·邶国之谷风》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国风豳国之七月》有“采荼樗薪”,《诗经·大雅·绵》有“堇荼如饴”,一般都认为上述诗中之“荼”是指苦菜。三国吴国陆玑《毛诗草木鸟兽鱼疏》记苦菜的特征是:生长在山田或沼泽中,经霜之后味甜而脆。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二十七“苦菜“条记:初春时生苗,茎中空,折断时会流出白汁,开黄花和野菊相似,其种子附生白毛,能随风飘扬。苦菜是荼的本义,其味苦,经霜后味转甜,故有“其甘如荠”、“堇茶如饴”。
茅秀
东汉郑玄《周官》注云:“荼,茅秀”,茅秀是芽草类种子上所附生的白芒。《诗经·国风·郑国之出其东门》有“有女如茶”,成语有“如火如荼”,上述之荼一般认为是指白色的茅秀。茅秀是荼的引伸义,因苦菜的种子附生白芒,进而由苦菜白芒引伸为茅草之“茅秀”。
茶具苦涩味,所以,便用同样具有苦味的荼(苦菜)来借指茶。
其他
由“茅秀”进一步引伸为“芦苇花”,还有解释为“紫蓼”、“陆秽”的。
(二)荼何时被用来借指茶
《尔雅·释木第十四》,“槚,苦荼”。槚从木,当为木本,则苦荼亦为木本,由此知苦荼非从草的苦菜而是从木的茶。《尔雅》一书,非一人一时所作,最后成书于西汉,乃西汉以前古书训诂之总汇,由《尔雅》最后成书于西汉,可以确定以菜代茶不会晚于西汉。
西汉王褒《僮约》中有“烹茶尽具”、“武阳买茶”,一般认为这里的“荼”指茶。因为,如果是田野里常见的普通苦菜,就没有必要到很远的外地武阳去买。王褒《僮约》定于西汉宣帝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荼借指茶当在公元前59年之前。
(三)荼是唐前茶的主要称谓
陆羽在《茶经》“七之事”章,辑录了中唐以前几乎全部的茶资料,经统计,荼(含苦荼)25则,荼茗3则,荼荈4则,茗11则,槚2则,荈诧3则,设1则。荼、苦荼、荼茗、荼荈共32则,约占总茶事的70%。槚、设都是偶见,茗、荈也较茶为少见。况茗是荼芽,荈是荼老叶,荼、茗、荈,其实是一。由此看来,荼是中唐以前对茶的最主要称谓。
二、茶的其他称谓
(一)槚
槚,又作榎。《说文解字》:“槚,楸也。”“楸,梓也。”按照《说文》,槚即楸即梓。《埤雅》:“楸梧早晚,故楸谓之秋。楸,美木也。”则楸早在早秋落叶,故音秋,是一种质地美好的树木。《通志》:“梓与楸相似。”《韵会》:“楸与梓本同末异。“陆玑《毛诗草木鸟兽鱼疏》:“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为梓。“《埤雅》:“梓为百木长,故呼梓为木王。“综上所述,槚(榎)为楸、梓一类树木,且楸、梓是美木、木王。”槚,苦茶(《尔雅》)。槚为楸、梓之类如何借指茶?《说文解字》:“槚,楸也,从木、贾声。”而贾有“假”、“古”两种读音,“古”与“茶”、“苦茶”音近,因茶为木本而非草本,遂用槚(音古)来借指茶。槚作楸、梓时则音“假”因《尔雅》最后成书于西汉,则槚借指茶不晚于西汉。但槚作茶不常见,仅《尔雅》和南朝宋人王微《杂诗》两见。
(二)茗
茗,古通萌。《说文解字》:“萌,草木芽也,从草明声。”“芽,萌也,从草牙声。”,茗、萌本义是指草木的嫩芽。茶树的嫩芽当然可称茶茗。后来茗、萌、芽分工,以茗专指茶(茶)嫩芽,所以,徐铉校定《说文解字》时补:“茗,茶芽也。从草名声。”茗何时由草木之芽演变而专指茶芽?旧题汉东方朔著,晋张华注《神异记》载:“余姚人虞洪入山采茗”,晋郭璞《尔雅》“槚,苦茶”注云:“早取为茶,晚取为茗,或一曰荈,蜀人名之苦茶。”唐前饮茶往往是生煮羹饮,因此,年初正、二月采的是上年生的老叶,三、四月采的才是当年的新茶,所以晚采的反面是“茗”。以茗专指茶芽,当在汉晋之时。茗由专指茶芽进一步又泛指茶,沿用至尽。
(三)荈
《茶经》“五之煮”载:“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陆德明《经典释文·尔雅音义》:“荈、荼、茗,其实一也。”《魏王花木志》:“荼,叶似栀子,可煮为饮。其老叶谓之荈,嫩叶谓之茗。”南朝梁人顾野王《玉篇》:“荈,尺*切,茶叶老者。“综上所述,荈是指粗老茶叶,因而苦涩味较重,所以《茶经》称“不甘而苦,荈也。”《茶经》“七之事”引司马相如《凡将篇》中有“荈诧“。司马相如是西汉著名文学家,其与哲学家、文学家杨雄及文学家王褒都是四川人,而四川是中国最早饮茶的地区,“武阳买茶”的武阳就是现今四川彭山。荈不像、槚、荼等字是借指茶,只有茶一种含义,所以,《凡将篇》中的“荈“指茶是可能的。荈为茶的可靠记载见于《三国志·吴书·韦曜传》:“曜饮酒不过二升,皓初礼异,密赐荼荈以代酒”,荼荈代酒,荈应是茶饮料。晋杜育作《荈赋》,五代宋初人陶谷《清异录》中有“荈茗部”。“荈”字除指茶外没有其他意义,可能是在“茶”字出现之前的茶的专有名字,但南北朝后就很少使用了。
(四)设
《说文解字》:“设,香草也,从草设声。”段玉裁注云:“香草当作草香。”设本义是指香草或草香。因茶具香味,故用设借指茶。西汉杨雄《方言论》:“蜀西南人谓茶曰设。”但以设指茶仅蜀西南这样用,应属方言用法,古籍仅此一见。
三、茶字的出现及其由来
在荼、槚、茗、荈、设五种茶的称谓中,以荼为最普遍,流传最广。但“荼”字多义,容易引起误解。“荼”是形声字,从草余声,草字头是义符,说明它是草本。但从《尔雅》起,已发现茶是木本,用荼指茶名实不符,故借用“槚”,但槚本指楸、梓之类树木,借为茶也会引起误解。所以,在“槚,苦荼”的基础上,造一“搽”字,从木茶声,以代替原先的槚、荼字。另一方面,仍用“荼”字,改读“加、诧”音。陆德明《经典释文》云:“荼,埤苍作搽。”《埤苍》乃三国魏张揖所著文字训诂书,“搽”字至迟出现在三国初年。南朝梁代顾野王《玉篇》“廿部”第一百六十二,“荼,杜胡切。……又除加切。”隋陆德明《经典释文·尔雅音义下·释木第十四》:“荼,音徒,下同。埤苍作搽。按:今蜀人以作饮,音直加反,茗之类。“初加切,直加切,音茶。“荼“读茶音约始于南北朝时期。“荼“(音徒)形改音未改,“荼”(音茶)音改形未改,所以,荼在读音上及荼在书写上还会引起误解,于是进一步出现既改形又改音的“茶”(音茶)和“搽”。隋陆法言《广韵》“下平声,莫霞麻第九;荼,春藏叶可以为饮,巴南人曰葭荼。”“茶,俗”。“茶”字列入“麻韵”,下平声,当读“茶”,非读“徒”。“茶”字由“荼“字减去一画,仍从草,不含造字法,但它比“荼“书写简单,所以,所以“荼“的俗字,首先使用于民间。“荼”(音茶)和“茶”大约都起始于陈隋之际。《茶经》注云:“从草当作茶,其字出《开元文字音义》。”《茶经》原注者认为“茶”字首见《开元文字音义》。《开元文字音义》系唐玄宗李隆基御撰的一部分,已失传。尽管《广韵》、《开元文字音义》收有“茶”字,但在正式场合,仍用“搽”(音茶)。初唐苏恭等撰的《唐本草》和盛唐陈藏器撰《本草拾遗》,都用“搽”而未用“茶”。直到陆羽著《茶经》之后,“茶”字才逐渐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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