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教师节赛跑的人

　　天近傍黑，料峭轻寒。我揣着他一周内寄来的三封信，在院里等他，我为他那顺热切的心所炙烤，一点不觉冷意。

　　他叫李捷三。这位身躯干瘦、面色清班的六旬老人胃着早春寒风仆仆归来了。支起那辆和他一样老的自行车，取下一个早该退休了的破塑包，捧出一台久已不时兴了的“砖头”录音机。他显得有点疲惫：“岁数不饶人哪！”今天上午，他到后海北沿走访东直门中学特级教师李青萍，下午跑到三中去听教学颇有特色的朱尔澄老师的历史课。他连连抱歉让我久等了。说着，就带着我穿过已然寂静的校园，登上了空荡荡的办公楼。

　　他倾颇地从身上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独间办公室。那神情的庄重严肃，不音于一位富豪为人开启他的秘不宣人的金库。

　　灯拉开了。桌上、书架上堆满丫操裸资料。他为韭京市每一位特级教师和许多优秀教师设了专档，这就是他的金矿1他今天要亲手把这些材料交托给我―他几次发函邀来的年轻合作者。

　　他把材料拢到一堆儿，父找了半天刚刚戴上又摘下的眼镜：

　　“记性不行啦!”

　　他指着眼前的材料堆，双目炯炯：“这是我们自己教学的厚土！”

　　整整五年来，他象着了魔。而自第一个教师节始，他更加快了脚步。五十年代的特级教师都已年过花甲，有的已经逝去。全国著名的北京四中刘景砚老师遗留后世的，仅仅剩下几盘录音带1他觉得这简直是无可弥补的损失。作为曾与之交往的他，似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读职罪1而新的特级教师迅速成长，又未能一一去结识，他又有一种负疚感。第一个教师节时，他已58岁，便确立下一个宏愿：将余年用以整理和传播他们的经验。不能尽快把它搞出来，他总觉得心里象猫抓玻瑞一样，难得片刻安宁！他开始和教师节赛跑，以快速的节奏出入于特级教师的家门，边谈边记边录音，象小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欣赏他们的教学艺术，顿时又觉自己变得年轻了，他钻进教育行政部门的人事处，从一片片发黄的案卷里寻觅特级教师的生活足迹。有多少不眠之夜，他的身影与灯影相伴，把所闻所感笔耕在方格纸上。

　　那些一生清贫、经历坎坷却耿耿丹心献身教育事业的特级教师、优秀教师的巨大身影，每每使他激动不已。章旭昭老师不分寒署、夜以继日，教学30年，据他计算，干了相当于45年的工作，连树声老师多年居住12平方米的随室，几次在分房时提出让给更困难的老舫王有声老师51岁，教令30年，已出15本书，共撰写230万字的文章，戴玉贞老师在间及她大学毕业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是否屈才时说：“如果有第二次生命，我还当小学教师1”在这些闪光的立德、立功、立盲的事迹面前，他感到自己灵魂在受净化。他在采访笔记中激情澎湃地写道：经师易遇，人师难找1然而，他毕竟有一把年纪了，所要完成的工程又非比寻常。

　　每一个教师节，对他都是一个无形的鞭策。将要到来的该是第三个教师节了，他有一种紧迫感。他想到播有年轻人接一棒，这个赛跑才会早日出线。于是，他向我发出了深挚而又急切的召唤。

　　此刻，在向我交托这几十斤重的材料时，犹如送别远去的孩子，他声音浑厚深沉，似乎伴着空谷回声：

　　“这是以性命相托啦，请受我鞠躬一谢1”

　　交在我手中的哪里是一堆材料？这分明是他的珠宝、他的财富、他的心血、他的全部希望！